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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的故事只有两种结局,一曰生离,一曰死别

【水城•神谷】Happy Ending



秋夜凉。水城更是后背发寒。


他盯着搭档就跟盯着鬼一样。


周六因为杀人公寓事件加了班,傍晚回家就看到制服笔挺的神谷在房门外走廊上等着他。


即使被停职,神谷也好好地穿着制服,看来的确有在反省的样子。


“停职了不大习惯,可以来水城桑家过夜吗?”神谷倒是一点不带歉疚,单刀直入。


啊当然了当然了,可是我这单身汉的宿舍,没有什么可吃的。带你出去吃饭吧?


水城看着自己乱糟糟的单身公寓,不好意思在这招待神谷。


“前辈不是很擅长煮泡面吗,那个就行了。”神谷倒是不介意。第一次来前辈家,明亮的眼睛职业习惯般打量着。


水城更不好意思了,笨手笨脚地去做泡面。


随便吃完,夜色已经暗下来。秋夜降温很快,神谷抬手把窗子关牢,回身对水城说:


“前辈,今晚要不要抱我?”


神谷太高,脸背对着灯,看不出神情。声音里也透不出情绪,甚至带着任务般的冷静和紧迫感。


在水城听来,却晴天霹雳一般。


水城心慌发抖,连“为什么”三个字都问不出来。他盯着搭档,就像盯着鬼一样。


他最害怕的是自己根本拒绝不了。年轻,俊朗,聪明,阴沉,他的搭档,最让他心疼的孩子,他埋在心底连自己都无法面对的心事。


他只能看着这样的神谷用修长好看,但是过分瘦削的手松了松领带,十足把握地对他说,“来吧,前辈”。


仿佛不存在任何别的选择。


水城也的确没有别的选择。他昏聩而热烈地拥抱了神谷,他想小心翼翼,却控制不住自己。神谷明明疼到皱起眉头,却仍配合他的每个动作,就像是工作时那样,对他宽容又温柔。


神谷漂亮的脸庞被欲望折磨到受不了的样子让水城真的没办法收手,直到神谷在最后带着哭腔喊出他的名字。


水城抱歉又疼惜,结结巴巴地对自己的搭档说,是不是把神谷君弄疼了,这个……我也不熟练。


平静下来的神谷恢复了那种懒洋洋的样子:前辈就当做,是对我的惩戒吧。竟然在黑暗中轻轻地笑。


“怎么会……不,我从来没有责怪过神谷……”水城着急了。


“开玩笑的,水城桑。快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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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水城醒来觉得一切都是梦。


神谷已经不在了。但是被稍稍收拾整理的房间,桌上放着的热腾腾的早餐,让水城恍然自己并非做梦。


夺门跑到走廊上,已经不见了神谷的身影。


只有秋日阳光没头没脑地倾泻下来,昨夜的寒凉与火热,如同幻想一般美丽。


下次见到神谷,好好问问他吧。


水城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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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一天前的清晨。


“水城桑!”神谷和梦中的自己一道喊出前辈的名字。


醒过来是一个微凉的星期六早晨,青空略有几片淡淡浮云,世界仿佛加了一层“love&peace”滤镜,一番和平淡定的样子。


而神谷知道了自己三天后的人生结局。


梦中,他看到了犯人的脸。脚腱被割断的意外,钉枪钉入肉体的彻骨疼痛,怎么事先排练也免不了的临终恐惧。最后自己喊出的名字,果然是水城前辈。


神谷想,这种死法,和自己的姓氏还真相称啊。


这神秘能力,也是顺着姓氏传下来的。


是的,神谷家祖传一种不太有用的灵力,就是能够提前三天预知将要发生的事情。神谷从小就觉得这是种很可怜的能力,知道并不能改变什么。


例如预见到考试不合格,小神谷拼命努力,结果考试前因为努力过头发了高烧,还是考得一塌糊涂。


例如预见到要和没用的水城大叔搭档,刚进搜查一课的神谷约水城在公园见面,说是先”熟悉一下新同事“,其实打算教训他一番,教他知难而退。但是看到迟到却抱着热腾腾新油炸出来的可丽饼和罐装咖啡向他跑来的水城,神谷忽然改变了主意。


别说改变不了命运,连自己都控制不了啊。神谷自嘲。


神谷好像什么都无所谓的厌世态度,就来自于这种无力感。反正,做什么都没用。


但这也是神谷做决定很快的原因。如果人每时每刻都能认真意识到自己生命有限,估计大家都会更快更多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是人们日常习惯遗忘,以为岁月静好,生命永存罢了。


神谷不喜欢自己这种灵力,平常也就封印着,不去使它。


直到他被停职,前途未卜,水城一个人继续办案。


水城前辈安全吗?我最后会被清除出警署吗?往后会怎样呢?神谷忽然感到心神不宁,在被停职的当晚拾起了这种灵力。


没有想到就一眼看到了头。


最初的沮丧过后,神谷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一种happy ending的能力啊。给你三天时间,说出不留遗憾的话,完成还没了却的心愿。


明白了这一点,神谷只有感谢自己家族所拥有的这种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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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谷非常不喜欢喜气洋洋的节日或者盛典,甚至对兴高采烈的人退避三舍。


神谷无法忘记父母临死前的那几天。家里就像是过圣诞节一样,父亲为母亲买了美丽的珍珠饰品,提前过结婚纪念日,鲜花、烛光晚餐、晚餐后的翩翩起舞。小神谷就像被遗忘了一样看着这一切,不知发生了什么喜事。


直到三天后的下午,老师走进教室单独带出小神谷,告诉他父母车祸中双亡的悲惨消息。


神谷很长时间无法原谅父母。父亲一定预知了这个结果,据说在神社前举行过婚礼、冠上神谷之姓的母亲也获得了同样的能力。他们在最后三天沉浸在彼此的爱情中。原来小神谷对于爸爸和妈妈来说,只是无足轻重的存在啊。


神谷暗暗地埋怨了父母这么些年,在他也终于做到自己的终局之梦以后,就释然了。


自己临死的时候脑中一片空白,浮现的也只是水城的名字。父母、无论如何值得感恩的抚养自己长大的亲戚、年少时初恋的女朋友……他们都没有出现。


人到最后脑容量会变得很小,真正在意的人和事不会太多。这就好像是高危的洞穴潜水。随着深度的加大,光线消失,你能看见的只有头灯打着的一块小小地方。


那个时候,父母眼中只剩下彼此,连自己也只是那爱情聚光灯边缘的角色。


如今,自己也有了那“唯一的心事”。


神谷觉得自己虽然短命,也还是挺幸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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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谷在次日清晨离开了水城前辈的家,便开始走访公寓案件的相关人员。


虽然他看到了凶手,但抓捕要证据,抽丝剥茧的伏线,他也要一探究竟。


这对于聪明的神谷并不是什么难事,在最后一天到来前,神谷的笔记本上已经写下完整的案情。


这也算对得住这枚警徽了,神谷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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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最后一天,神谷好整以暇,在公园旁的咖啡馆里,写最后两封信。


一封有点危险的,给手冢。不日发出。


一封给水城前辈。在填写信的发出日期时,神谷顿了一下。潇洒地把年份数字加了个1。


水城前辈,好歹请您为我悲痛欲绝个一整年。在信的结尾加上这么一句。


神谷最后的恶作剧。


傍晚来临,秋高气爽的好天气。新月划破湛蓝夜空。神谷给手冢去了最后的电话。就像给自己预定了那把死神的镰刀。


他抬眼看表,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放得好好的盐。水城前辈送的。


于是在夜色中迈步走向了那限定好了的,自己的终点。


轻松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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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


“你名字带水,水流遇谷,阻滞不畅,正是命中大厄。”


新宿一条死胡同里的狭长小店,门口挂着”命の言叶”的破烂牌子,裹着阿拉伯头巾的命理师对水城说。


水城觉得命理师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在命理师给他推销看起来很可疑的高价黑水晶的时候,职业病犯了。


结果顺藤摸瓜,查获了一条水晶走私的犯罪链。半个月后,水城面无表情地在现场,看着搜查二课和三课的同僚把犯罪团伙一窝打尽。同事经过他身边时,感激又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他的治疗又失败了。


大半年来水城都在接受五花八门的心理治疗,从警局规范的PTSD干预,到小巷子里看茶叶渣算命的神婆。


同僚都以为他是在治疗神谷的死给他留下的情感创伤。


其实,水城在治干眼症,因为他竟然哭不出来。


他试过很多方法,天天到神谷墓前,翻他留下的笔记本。还试过晨间剧疗法(最近的晨间剧女主角都太元气了哭不出来啊!水城抱怨),连24小时TV这种催泪弹都试过,不行。


水城知道原因,因为他被神谷留下的谜语包围了,他不知道该选择哪种心情面对他。


人死,秘密就没答案。神谷的阴晴不定、那个秋天夜晚的奇遇、他的痛苦和心事、他临死喊出的自己的名字。神谷带着这些谜走了。这让水城永远无法释怀。


他不断想,神谷被自己的正义所绑架,走到这么可怕的结局,临死前一定很怨恨自己。连水城自己也怨恨自己。带着污点退职又如何,只要神谷你活着,这污点我们一起扛下去啊。水城多么希望神谷醒来,用那张好看的脸厌弃自己,皱起眉头抱怨前辈的“正义”一点用处也没有。水城知道,神谷即使抱怨,也还会“水城桑水城桑”温柔地喊着他。但是现在,神谷只会以一副面具般的笑脸沉默地闭着眼。


他又想,那个见了鬼的晚上,神谷让自己“惩罚”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那孩子一时兴起的玩笑话,还是真的想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和自己道歉?也许是被神谷看出了连水城自己都不敢正视的那点心事,所以出于宽容的本性接受他的拥抱?自己怎么可能因为要惩罚他才拥抱啊……水城最在意的,是那个晚上神谷究竟有几分是自愿的……只要他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水城一定不会愿意碰他一个指头。但是神谷的心情,如今也永远无法知道了。


他想得最多的,是神谷死的时候有多痛苦多害怕,神谷他本来就那么瘦,钉子扎进骨头里,该有多疼啊……如果换成是自己这个胖大叔,死虽然照样是要死掉的,估计不会那么疼……水城在那张公园长椅上徘徊了无数次,想象自己被钉在长椅上的情景。自己不过是个没用的大叔,活到四十岁上也很足够了。如此年轻、耀眼的神谷,不应当是这种结局。把钉子扎在我身上吧,最终抓到凶手的时候,水城简直想在凶手面前跪下来求他。水城甚至很羡慕菜奈,最后可以有选择的机会……可凶手连这点选择都不给他。


所有情绪像大坝上的石块一样,把水城的心和泪水都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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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年后一个清清爽爽的秋天早晨,水城接到了那封信。


水城双手颤抖,看着落款。


他踉踉跄跄地跑到那公园的长椅上,坐下喘着气。坐在那,就仿佛神谷在自己身边。


秋天的微风带着树叶的干香,时间都仿佛静止。


他终于拆开信读起来。


那熟悉的浮皮潦草但仍很潇洒漂亮的字迹。


水城的干眼症在这干燥的秋天早晨忽然被治好了。


大坝倾泻一样,水城大哭不止。路人看着这个在公园长椅上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嚎啕大哭的中年男子,纷纷投来同情又困惑的目光。


神谷说了,“我看到那个结局了,不是最满意的结果,但我可以接受。最后我会害怕,但前辈不要太为我担心。”


神谷说了,“我不讨厌前辈你,所以最后想同你过一夜。前辈被我吓到了吧,但是我喜欢前辈控制不住自己的样子。这回事儿,如果前辈想当真,便可以当真,如果前辈想忘掉,就请忘掉吧。”


神谷还说,“我对前辈有过不切实际的想法,甚至想过如果能和前辈一起生活也不错。可能是想法太狂妄,神看不过去才决定这样惩罚我。”


神谷最后说,“我的死多少和前辈有点关系,因为我希望前辈不要看不起我才赴死的。所以,我给前辈设定了一个自责期限,前辈接到这封信的时候,就请不要再愧疚下去了。我听京都来署里交流工作的同事提到过,京都市里有个很灵的安井金比罗宫,专门帮人切断孽缘。如果前辈靠自己的力量忘不掉,就去一趟请一件御守吧。”


“不过,在那之前,水城前辈,好歹请您为我悲痛欲绝个一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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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城只顾呜呜地哭。


怎么可能去安井金比罗宫,这又不是孽缘。


神谷君,前辈可不是那种轻浮的人,你说可以当真,前辈就当真了。


一年?一辈子都不会忘掉你的。


前辈我啊,会连同你的份一起,好好活着、好好做事。即使只是个小警察,我也在认真办案子呢。好歹到退休前,我都是一名警察啊。


这样,是不是可以算和你一起生活下去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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