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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的故事只有两种结局,一曰生离,一曰死别

【观月图】尹胜浩x白纳谦


(看完一季,脑补一生。开篇一图,开口就编。)


白纳谦闯了大祸。


发现抱了自己的是尹胜浩而不是先生的时候,小画家失去理智。羞愤之下,他抽出尹胜浩的佩剑。尹大人猝不及防,腹部挨了一剑。


白纳谦没有天真到以为自己能逃脱,他回身就要撞墙。他是贱民,被侮辱了也只有这种办法。尹胜浩却扑上来,喘着气扣住他,蹭他一身血。


尹大人失力晕过去以前,家仆早扑上来将白纳谦牢牢按住。


如果尹胜浩醒着,自然会剁了白纳谦。仆从没人愿意手上沾血。白纳谦就被扭送到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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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纳谦以为够惨了。他不知道有所谓生不如死。


开堂的时候,站在证人位置的,是他的先生。


那斯斯文文的郑仁宪。


郑仁宪没犹豫。他是因为这贱民才有靠近尹胜浩的机会。如今这小子搞砸了,他不能把自己的前途也砸进去。


郑仁宪作证,白纳谦耳朵嗡嗡作响。他画了押,又被拖回死牢,一个字也没说。


白纳谦又撞墙,好在只磕破脑袋。手脚被牢牢锁住,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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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升堂就要决定刑罚,毕竟死刑还分个车裂斩首千刀万剐呢。


白纳谦脸色死灰,心也死灰。


就要宣判,官府外一阵乱。一个鲜色衣裳的人大大咧咧走进来。京城无赖尹胜浩。除了脸色和手杖,看不出是受到重创不满十天的人。


判官赶紧叫人:尹大人有伤,免礼赐座。


尹胜浩也不客气,环顾一周,就当堂坐下。青白脸,死鱼眼,仰脸望判官:这演的哪一出?


判官想这尹大人莫不是失忆了,赶紧解释案情。


听完尹胜浩皱起眉头。“啧,都是什么乱七八糟,不过是,我和这书生,”拿手杖点点郑仁宪,开始胡扯,“抢这油头粉面小画家。书生看我得手,不知天高地厚,他……”


“是我做的!”白纳谦凄厉的喊声打断了尹胜浩,“我已经画押了,是我自己痴心……”


尹胜浩抬起眼皮看小画家。白纳谦瘦了一圈,小脸蛋可怜见的,头上还包着渗血的纱布,满脸是泪望着他。


什么时候了,还惦记那野狗般的郑仁宪。


真有意思。尹胜浩就送他这个人情:“……我呢就看不惯这种穷酸书生的顶撞,本来想拔剑吓吓他,这小贱民为了保护他心上人推倒柜子,我不当心把自己伤了。丢脸到家,金判官您倒是还给我三堂会审,嫌我尹胜浩出丑出得不够啊。”


金判官哆嗦:“郑书生作证,这贱……这白纳谦又认了罪……”


“认罪?”尹胜浩一挑眉,“他头上的伤怎么搞的,你们就是这样审问?”


“不……这是……”判官结结巴巴。郑仁宪看走向不对早就悄悄溜走了。“那么,按照误伤罪……”


“误伤?争风吃醋罢了,算他运气差,拖回家打几棍子完事儿。”


判官晓得他要私刑,也不敢问,唯唯诺诺点头。抬抬手放了白纳谦。


白纳谦出虎口又入狼穴,早有几个尹府家奴架起他,半拖半扶出官府外。


尹胜浩在前面昂首走着,一副高傲模样。虽然他头天晚上才醒过来,脚下忽轻忽重,腹痛如绞,眼冒金星,但是在白纳谦面前,他尹大人的派头可不能丢。


快到门外上轿处,一口气没撑住,尹大人脚下一松,跪倒在轿子前。妈的真掉份,尹胜浩昏过去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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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白纳谦押回家的家仆犯了难,尹大人昏昏沉沉,这白纳谦是教训还是不教训呢?


尹胜浩阴晴不定,谁知道他醒来要杀要剐还是要爱要疼。家仆只好把这小画家仍关在旁边厢房里,一日三餐供着,只将他手脚捆好,怕又出什么岔子。


又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不愧是尹胜浩,竟恢复得七七八八。


他卧床的时候想,家中果然只有钱是不灵的,这书生官府都能欺上门来。要再这样下去,过个几年连衙门都不睬这尹大监府了。


他又想,反正这小画家心里有人,将他锁在家里就忍不住要天天欺负他,不如折个中,送他个前程罢了。


如此这般,做了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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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胜浩心里毕竟有气,又过了半个月才踱过来厢房,一脚踢开房门。


白纳谦被绑着。他不过等死,饮食无味,更加消瘦。他抬起头望了眼尹大人,又默默垂下眼。


尹胜浩看他这可怜模样,差点一句“对不起”没说出口,生生又咽回去。


尹胜浩便骂家仆,画师的嫩手,怎么能给绑着。又骂厨房,衙门里没死的拖回来倒是饿死了,官府要说他尹胜浩动用私刑。把他对白纳谦的火气骂骂咧咧,撒在家丁们身上。


压下了杀气,尹胜浩这才捏起白纳谦的小下巴:小子,你这条小命就算是欠我的,这往后,我要你作画你就作画,要你侍寝就侍寝,明不明白?


白纳谦一句反抗没有,麻木回答:是。


他白纳谦心已经死了。恋慕的先生竟是这样的人,他心底冰凉。


尹胜浩并没用强,是他认错了人。为此刺伤尹大人,大人怎么处置自己都不为过。


尹胜浩便要白纳谦画他俩那晚上的事。


白纳谦便画,尹胜浩看了兴奋不已。他本来只想让白纳谦帮他一下,一时耐不住,还是推到了可怜巴巴的小画师,把他弄得乱七八糟。


果然不能留他在身边,尹胜浩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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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胜浩来年科举,殿试高中,没几年从堂下官做到堂上官。尹胜浩寻思,叫郑仁宪那种才能人品都为零的人为官做宰,还不如他尹胜浩自己上,人品怎么样不说,至少时调写得比他精妙不可以道里计。


钱上加权,尹胜浩才觉得更加悠游自在,四通八达。


不久尹大人就把白纳谦送进宫廷图画署,让他在那里做画员。给他安了个远房亲戚的身份,藏了“贱民”出身。


不过尹胜浩可没有那么菩萨心肠,他和白纳谦约定,随叫随到,给他画春画。图画署当然次次放行。


开始回尹府,白纳谦也就只是画,后来是先画一会儿,再后来就是事后回图画署补画,再送回尹府给大人。


做官就有点忙,尹胜浩两三个月才喊他来一次。


男色之戏在两班之中盛行,白纳谦这一类型受欢迎得很。即使有尹胜浩的淫威,也还是有不少往来图画署的“大人们”撩拨白纳谦。


白纳谦拒绝了所有其他人,这只是他本身纯真的性格使然。唯有尹大人的要求他是不能拒绝的,因为他欠他的。


虽然并非他的心意,从结果来讲就像是白纳谦在为尹胜浩洁身自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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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中秋夜,尹胜浩喊白纳谦来尹府赏月。他的花园很美,是京畿名苑之一,正可以给白画师做写生的好材料。


白纳谦到了,看到宴席摆在户外,羞红脸说深秋外面太冷,大人您……


尹胜浩翻了个白眼,说我是让你看看我家园子的好景色,你看比宫里那些死气的园子高到不知哪里去,你画一幅,总要胜过你那些只会画瓷瓶子的蠢材同事了。


白纳谦看去,才发现果然如此。他在府里生活的时候,多数时间都锁在厢房里,从没有好好欣赏过花园的景色。


水清浅而潺潺,露台宽阔,远处亭桥布局精当,高低错落。水面秋莲,水边苇草,水中一轮明月。


白纳谦看呆了。他到了图画署以后,才隐隐约约听人说起,尹胜浩家学渊源,文彩精华,写得绝好时调,论文笔之美和风流趣味,一时无两。


白纳谦半信半疑,他只认识颠三倒四,泼皮无赖的尹胜浩。他一直以为文化人该是先生那样的。


尹胜浩忽然从后面搂住他。


“大人?”


“你穿得太少。”


白纳谦不敢动弹,盯着水里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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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上尹胜浩一高兴,竟然喝多了,没有抱白纳谦就自己睡了过去。白纳谦不知如何自处,便躲去厢房。厢房还和他住在府里时一样摆设,画案、被褥,一应俱全。白纳谦看着时辰还早,便为尹大人画他喜欢的春画。


次日早上,尹胜浩醒来不见白纳谦,便摸到厢房。


白纳谦正缩在被褥上睡着,书桌上散乱着图画。画着尹胜浩和白纳谦抱着的样子,想象的姿势。尹胜浩看着就兴奋起来。他忽然瞥到一卷画纸卷起在画筒里,便去拿了在手里看。


是昨夜他家的后园,白纳谦和他的背影,一起在深蓝的夜色下望那水中月。


白纳谦醒来,揉揉眼睛看到尹大人在看那张他已经收起来的画。


“大人,您还我!”


“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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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年,尹胜浩被派去边境平乱。李朝向来以文人治军。尹胜浩熟读兵书,又是游猎好手,王看中他排兵布阵的能力。


尹胜浩只能硬着头皮上。胜浩怕死,头次上战场前一天晚上,就想留个绝笔。思来想去无人可留,也只能写给白纳谦。


“白画师敬启:那日你以剑伤我,警我戒色,彼日之后,胜浩收拾杂念,一身一心归于白画师。孰料官途隔阔,一年半载抱你一次,简直憋不死我。只能拿白画师的画,聊以自慰。胜浩深悔,不该寄身官府,更不该将你这小贱民送到什么图画署。当日就该还关你在我家小院落,没日没夜,没羞没臊,戏弄于你。”


胜浩想想也不妥,被人抓了白纳谦贱民的把柄,谋害两班的把柄,反为不美。就又撕得稀碎。


思来想去,这小画师都没认得几个字,还是给他留句简单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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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遗书很多年都没有用上,尹胜浩在边境展现了神出鬼没的战略手段。捷报频传,连年提拔,几年后已是正一品扈卫大将。


也因此南下平乱北上守边,被四处派遣。他回京城的次数少了,常常大半年在外头。


时隔许久他又召白纳谦入府。


这年白纳谦也已经三十岁了。他在宫中久了,也明白权豪子弟的这些风流韵事。豆蔻年华最受欢迎,上了二十岁就没那么讨喜了。白纳谦仍旧俊美,但毕竟已经不是那个小脸吹弹可破,被稍微欺负就泫然欲滴的少年。他想尹胜浩再过几年,或许也会腻了他。


尹胜浩在房中抱着白纳谦,春色满屋。


纳谦忍不住在最亲近的时候说:大人,小的已过而立之年,模样已经不如从前……


胜浩听了,以为纳谦又要推开他,赌气从身后折腾他,恶狠狠凑在他耳边说:“小鬼,这辈子你都欠我的,三十岁?就是六十岁、七十岁,鹤发鸡皮了,你猜我还欺不欺负你?”


尹胜浩误会了,但这话白纳谦爱听,他就也没有解释,只是哀求:“大人,从正面抱抱我……”


纳谦想要看着胜浩的脸……


“啧。”胜浩嫌弃,“都说了那样会比较疼。你真是,越来越……”


“浪”字,胜浩没舍得说出口。还是从正面拥抱了纳谦。


胜浩不喜欢正面,对着白纳谦这张俏脸,他就会比平时快。这可不行,灭了他尹大人的雄风,伤了两班的脸面。胜浩就抱着纳谦,闭着眼吻他。


早上天蒙蒙亮,纳谦还没醒,胜浩就接到急令往前线去。一身捐在朝堂,不由自己。


纳谦醒来,有点空落落的,也只得自己收拾回去图画署。


平平常常一次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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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听到尹胜浩的消息,是五年之后。


白纳谦正在帮助图画署的首席画员绘制决胜图的底稿。就有宫中人让白纳谦接任务。


白纳谦跪着听令。


三年养兵,两年布局,终于迎来前线大捷,主将尹胜浩却在决战中遭敌重创。王恩浩荡,擢领议政,这是丞相的荣衔。可惜尹相回京途中不治。为绘制官服肖像,备藏功臣阁。尹相遗愿,定图画署白纳谦画师亲自绘像。


白纳谦听着心下纳闷,觉得这事绝不可能。


他那尹大人,谁都没有他的活力,纳谦最是知道。


一夜狂蜂浪蝶,第二天他还能天亮就兴高采烈去打猎。被他以刃穿腹,一个月就下地行走,继续恶形恶状。


生龙活虎泼皮无赖的大人,纳谦不信他会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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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收到了尹胜浩的遗物。


白纳谦对着上好的熟绢发呆的时候,尹府老管家给他送来了尹胜浩死前贴身带着的东西。


尹胜浩这一脉本来单弱,他又流连花丛没有繁衍子孙,随身遗物便按照他的意愿交给了白纳谦;院落财产,作为这幅肖像的“润笔”,也送给白纳谦。


遗物轻轻薄薄的包在手帕里。


一张画,染着深深浅浅的污迹,叫白纳谦看着都替尹大人害臊,他知道尹大人拿画做些什么勾当。奇的是那幅画又不是什么叫人脸红的野画,却是那年中秋,两个人在画中站着,衣冠整齐的赏月图。


真是色鬼。


再是一封信,该是绝笔书了,白纳谦郑重地打开来,却潦潦草草一行字:


“纳谦啊,今生真是对不住你。”


纳谦啊,不顾你的心意,就采摘了最纯洁的你,对不住啊。


纳谦啊,明知道你的心,却拿你的愧疚做借口,绑住你这么多年,真的对不住啊。


可是我也忍不住嘛。你看到信的时候,就算是解脱了,不用再害怕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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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谦读了,又要哭又要笑。煊赫战绩,以身殉国的尹丞相,随身带的却是这满是污渍的小画,和那么随随便便一句算不上绝笔的字纸。


真是他的登徒子大人。


可是尹胜浩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白纳谦的。


不,也许有。


大人说过一辈子,到他六七十岁还要欺负他呢。


大人,你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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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前,送重伤的尹将军回京城的队伍马蹄急急。


车舆内,尹胜浩已经坐不起身,昏迷时辰多过清醒。隔了很长时间他睁开眼,问守卫。


“距离汉阳,还有多久啊?”


“回将军,快走还有三日。”


“啊……”尹胜浩喃喃,“来不及了啊。”


真想当面和那小子说声抱歉,造孽啊……


他不死心地盯着舆轿的窗口,天色灰白惨淡,他睁大眼睛似乎想从愁云中看出京城的轮廓来。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尹胜浩生就一双死鱼眼,目高于顶,精光流盼却不正眼看人。现在他的眼睛睁的大大的,那光却一点点地流失。变成了一双真的死鱼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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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纳谦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画出风华绝代的尹丞相图,尤其是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仿佛是活的。曾见过尹胜浩的人都说惟妙惟肖,连王上看了都叹服不已。


白纳谦一画成名。再过十几年,他成为图画署首席画员、丹青国手,人们也喊一声白大人。这是后话了。


只说当时尹胜浩去世后,他将财产尽数交给白画师,尹府也成为白纳谦在图画署外的退居之处。


白纳谦到府中休息的日子也不出门,镇日绘画之外,便流连在尹胜浩的书斋。白纳谦吃力地学习认字看书,他想读一读众人奉为美文的尹大人写过的时调。白纳谦没有读书的天分,尹大人的时调他读不懂,能读懂的只有那一张给他道歉的字纸。


坊间早纷纷传开尹丞相和白画师的风流情事。


有传说,每到忌日,白画师总要烧一年份的春画给尹大人。起初世间同性恋人引以为潮流,收集千奇百怪春画烧给尹大人,教他保佑恋情长久。时间一长,一般的怀春男女也有样学样。还有人说尹胜浩房中甚为得意,就也有烧纸求雄风的。


文治武功的尹胜浩,却在民间渐渐被奉为月老。在他的忌日“烧春纸”就成了民间习俗,一直流传到今天。


更为著名的,是当年市井上还流出一套描绘二人房事的野画,精致无俦,虽不登大雅之堂,传播之广却令人咋舌,一时汉阳纸贵。


那画一百零八帧,仿佛要穷尽所能想象的种种姿势。当时人指认就是尹胜浩和白纳谦,画中年纪正青春,后世纷纷猜测必是见过二人的好事者,可能是画院里嫉妒白画师的人。画作署名“观月斋”,因此世称“观月百图”。


现在研究者一般认为这套画是当时房中教学工具书,或者用于闺房取乐,不过假托白尹二人之名便于流传罢了。图画也被作为研究当时人生活方式的重要资料。


不过近代有位三流学者南兆礼,翻阅过观月百图当时的印本后,却坚信这是白纳谦亲手所画。按他的说法,每张画虽极尽猎奇之能事,看完后却只觉笔笔含情。


但这一点无从考证。因为自从画了尹胜浩的遗像以后,白纳谦再不绘人像,留下的都是山川草木亭台楼阁。那唯一一幅尹胜浩画像,熟绢工笔,深藏笔触;观月百图则是写意笔法,两相对照不出。只姑存此一说法。


这南兆礼还为此写过一首《观月诗》:

“阴阳尽处却重阳,千载惊怪世人奇。

笔笔荒唐中有意,三份欲情七分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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